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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懿宸、朱一木、包 婕
“30•60目標”的提出明確了未來我國經濟長期低碳綠色發展的方向，并對相關產業的轉型帶來一定機遇與挑戰。就行業屬性來看，快消行業雖然不屬于排放密集型行業，但是其仍然需要對碳排放范圍3(scope 3)中組織活動產生的所有其他間接排放負責。據美國環境保護署(EPA )的數據顯示，農產品生產所產生的碳排放占到美國總碳排放量的10%，其作為快消行業供應鏈中的重要一環，所產生的間接碳排放不容小視。碳中和大背景下，快消行業低碳轉型勢在必行。因此，本文基于我國碳中和發展趨勢，就快消行業如何低碳轉型進行分析，并提出了相關建議。
一、我國快消行業低碳轉型背景
快消行業碳排放既有直接碳排放，例如制造、運輸和零售時能耗的排放；也有間接排放，主要來自于原材料的生產與產品的使用，舉例來說，食品飲料公司在上游供應鏈的農產品生產中會產生較多的碳排放，而家庭和個人護理公司的產品由于消費階段對能源和水的使用，亦會產生大量的碳排放。因此，除實現自身綠色低碳轉型外，構建綠色供應鏈并促進供應鏈的低碳轉型也是快消行業邁向碳中和目標必不可少的實操路徑。
基于我國碳中和目標“自上而下”推進的特征，快消行業要實現低碳轉型離不開相關政策的支持。目前，已經有一系列相關政策從多個維度助力國內企業低碳轉型發展。宏觀政策層面，早在“十三五”期間，國務院就發布了節能減排綜合工作方案，其中明確指出，以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和改善生態環境質量為目標，促進經濟轉型升級；企業運營層面，商務部等八部門發布《關于開展供應鏈創新與應用試點的通知(2018年)》，規定試點城市、企業發展全過程全環節的綠色供應鏈體系，優先采購和使用環保產品、設備和設施，加大對綠色產品、綠色包裝的宣傳力度，助力企業綠色供應鏈發展；產品管理層面，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于2015年9月17日發布了《節能低碳產品認證管理辦法》，規范節能低碳產品認證活動，促進節能低碳產品發展；企業融資渠道層面，2020年7月，人民銀行、發改委和證監會發布了《綠色債券支持項目目錄(2020年版)》征求意見稿，提出要結合各自領域綠色發展目標任務和綠色金融體系建設情況，研究制定和落實相關配套支持政策，拓寬企業融資渠道，推動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和產業綠色轉型升級。
表1 關于國內企業低碳轉型相關政策梳理（不完全統計）
資料來源：根據公開資料整理，中央財經大學綠色金融國際研究院
二、快消行業低碳轉型的挑戰
（一）轉型低碳產品面臨高成本
快消行業轉型進行低碳產品開發往往投入較高成本，且可創收性較低。根據CDP的報告顯示，在被調查的16家快消巨頭中，約60%的公司都曾投資研發低碳生產，如生物可降解塑料和可循環使用的設備。但是，低碳產品成本高昂，大部分的公司都無法將低碳創新品牌成功轉型為創收產品。其中，低碳產品主要面臨以下問題：第一，初始研發成本較高，企業管理層是否有足夠的環保意識成為低碳產品問世的主要因素；第二，投資回收周期較長，相對于市場上成熟的快消產品，現階段低碳產品利潤率較低，對于中小型的企業而言，低碳產品可能成為其營收的負擔；第三，消費者反應不明確，盡管調查顯示大部分消費者更有意向選擇環境友好型的產品，但這考驗了企業產品設計能力，企業能否充分體現產品特征并增加消費者價值認同感成為了產品成功的重要因素。
（二）供應商透明度低下
在供應鏈管理中，快消行業供應商信息透明度不足，一定程度上阻礙了供應鏈管理的可持續發展。根據報告顯示，供應鏈在全球碳排放的比重占約50%，在快消行業中，原材料如塑料的投入占整個供應鏈的約50%。所以，供應鏈管理對于快消行業低碳轉型至關重要。
圖1 八大行業供應鏈排放占比
資料來源：Boston Consulting Group
根據波士頓咨詢的報告顯示，從對40個氣候變化相關主體的訪談來看，供應商透明度缺失是低碳化最大阻礙之一。第一，快消公司測算來自供應商的碳排放時候需要基于產品重量、數量和原材料使用等信息進行測算。然而對于擁有上萬產品的快消巨頭而言，很難在其供應商數據庫中理清單個產品的供應梯隊以及產品周轉等信息。第二，即使有相關信息，由于沒有公認的生產排放數據庫，供應商所提供的碳排放信息的準確性和真實性無法得到保證。第三，缺少統一規范的排放計量標準。部分公司使用“cradle-to-gate”方式計算產品生命周期評估，即從原材料到循環使用的角度計算，而另一些有些公司會使用“cradle-to-point-of-sale”的方式，即僅計算從原材料生產到銷售周期內的碳排放。在供應商管理方面，由于供應商透明度低下，大部分快消企業難以進行碳信息管理，從而無法向低碳轉型。
（三）低碳產品認證制度尚未完善
我國低碳產品認證制度尚未完善，不利于推進相關低碳產品的開發。建立低碳產品認證制度，有助于在消費端提高產品競爭力，從而促進行業低碳轉型。但當前我國低碳產品認證目錄種類較少，涉及產品范圍較小，難以形成完整的低碳產業鏈。2016年3月1日，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和國家認證認可監督管理委員會發布了《低碳產品認證目錄(第二批)的公告》，低碳產品認證認證目錄中僅包括7種產品，種類偏少。2017年1月，發改委氣候司曾就擬發布第三批低碳產品認證目錄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認證范圍包括鋼化玻璃、三相配電變壓器、電弧焊機3種產品，但截至目前第三批低碳產品認證目錄還未正式發布。因此，發展低碳產品仍需拓寬品種范圍和并制定相應的實施規則。
三、快消行業低碳轉型的機遇
（一） 政策支持力度逐步加大
從政策角度看，低碳轉型將得到政策扶持。2020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將“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列為2021年八大重點任務之一。國家發改委政研室主任、新聞發言人袁達在2021年1月19日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國家發改委將抓緊研究出臺相關政策措施，積極推動經濟綠色低碳轉型和可持續發展。其中，國家將健全低碳發展體制機制，加快完善有利于綠色低碳發展的價格、財稅、金融等經濟政策，推動合同能源管理、污染第三方治理、環境托管等服務模式創新發展。從政策層面來看，國家將使用經濟手段直接有效的助力企業低碳轉型，此舉將減輕企業低碳轉型壓力，促進企業長期健康發展。
（二） 低碳轉型有助于提升企業價值
從企業角度來看，低碳轉型有助于企業戰略合作，增加低碳價值。企業實現低碳價值可以帶來四個維度的正面影響。一是可以通過減少現有設施和作業產生的碳排放，減少運營成本和風險；二是通過產品管理，結合低碳理念豐富企業產品組合，維持品牌的市場影響力和活力；三是通過開發和部署下一代低碳技術，加強環保科技創新；四是通過創建新的低碳企業文化，滿足社會對低碳產品的需求，創造企業價值。
舉例而言，在2016年，聯合利華宣布簽署協議，收購北美環保清潔公司七世代公司。長期以來，聯合利華通過收購諸多可持續品牌來開拓綠色低碳的產品分支，提升品牌可持續價值，維持品牌影響力和市場份額，增加股東權益。一方面，聯合利華通過品牌收購引入低碳環保子品牌，從而賦予其部分產品低碳環保的價值，提高了企業環境表現與聲譽。另一方面，被收購的綠色品牌例如七世代依托聯合利華的品牌效應，實現低碳產品的市場擴張，最終實現雙贏。
（三）低碳轉型產品具有長遠競爭力
從消費者角度來看，低碳轉型的成本不會造成消費者端的價格劇增。盡管成本仍然是快消巨頭在低碳轉型需面臨的問題，但是World Economic Forum研究表明，大約三分之二的供應鏈所產生的碳排放可以通過循環經濟、提高能源使用效率和使用清潔能源等方式，以極低的成本抵消。同時，從波士頓咨詢發布的報告中可以看出，在產品價值鏈中，約40%產生的碳排放可以被以小于10歐元每噸二氧化碳當量的價格抵消，剩下的部分中，約40%產生的碳排放可以被以10歐元到100歐元每噸二氧化碳當量的價格抵消。
圖2 價值鏈碳排放抵消成本
資料來源：Boston Consulting Group
盡管在短期內，低碳轉型會給企業帶來巨大的成本負擔，但是隨著清潔能源技術的升級，由于材料和生產過程的能源使用效率提升，相對而言企業的投資回報周期將會顯著縮短至3到5年。但是，企業100%清潔能源轉型需要投入額外的成本至電力基礎設施建設和清潔備用能源系統建設來支持整個低碳生產系統的運作。
因此，在消費者端，企業低碳轉型的成本并不會給消費者帶來過大的價格壓力。除此以外，市場上出現了以綠色消費為導向的目標消費群體，并且群體數量增長迅速。根據《2016年度中國綠色消費者報告》顯示，截至到2015年年底，中國在線綠色消費者群體已經達到6500萬人，2011年至2015年間增長了14倍。并且在2015年全年，阿里網絡零售平臺累計減少二氧化碳排放約3000萬噸。從需求來看，低碳產品來未來將面臨諸多需求，將會和傳統產品形成有力競爭。
四、供應鏈管理案例分析
以李寧公司為例，2019年，李寧公司頒布了《李寧有限公司供應商企業社會責任管理手冊》第一版，將企業社會責任管理方面的相關要求引入到供應商管理體系中，包括供應商選擇、評估和提高等環節，打造責任供應鏈管理，以實現供應商伙伴和李寧的可持續發展。《李寧有限公司供應商企業社會責任管理手冊》中要求，在新供應商準入環節，新供應商社會責任評估包含四個重要方面，即供應商信息收集、供應商文件自查、第一輪文件提供和第二輪文件提供。
圖3 新供應商 CSR 評估流程
資料來源：李寧公司供應商社會責任管理手冊
其中，在第一輪相關文件得到李寧公司的確認，并在沒有發現商業賄賂等不法行為的前提下，李寧公司會通知供應商提供第二輪文件。在二輪文件提供中，李寧公司會根據花名冊對供應商生產員工勞動合同(非管理層)等文件的抽樣調查，以保證供應商提供文件的真實性和完整性。
除此以外，對于現已經開展合作關系的供應商，李寧公司會以季度和年度的頻率持續評估其社會責任表現與風險，以保障供應商日常合規管理和持續改善。以季度評估(Quarterly Business Review)為例，李寧公司會要求供應商通過提供相關文件，并開展自查活動，發現日常工作和管理中存在的風險，并采取相應措施有效應對。
圖4 新供應商QRB評估流程
資料來源：李寧公司供應商社會責任管理手冊
不僅如此，在每一個自然年度，李寧公司會根據合作力度，選取部分工廠實施新一年度的現場評審，內容包括商業倫理與道德、勞動用工、健康安全和環境保護四大方面。其中，在環境指標清單中，明確包含了工廠是否會進行碳減排和工作工廠是否采取節能措施以及節能新技術的相關指標，體現出李寧公司在氣候變化層面對于供應商表現的要求。
李寧公司的供應商準則規范了李寧公司的供應商在社會、勞工工作條件以及環境表現等方面的管理，有助于提高李寧公司供應商準入門檻，加強供應商管理。李寧公司通過持續改善、季度評估等方式，保證了具有高水準社會與環境責任的供應商與李寧公司共同低碳、可持續發展。
六、對我國快消行業低碳轉型的相關建議
（一）加快碳信息披露制度，完善政策配套機制
建議建立碳信息披露標準體制，加強快消行業企業碳信息披露質量和數量。通過有效衡量和持續追蹤企業在實現低碳轉型的實施進程和綠色效益，為中國“30·60”目標的實現提供一定的數據支持和參考。同時，通過碳信息披露加強對各主體的監管和創新，以進一步提升在重視碳中和效益實現時，對企業的多維度可持續經營風險管理的能力。此外，有關部門可以通過加強企業低碳轉型相關的激勵機制，例如補貼等，以增加企業低碳生產關注度。同時，將碳排放等指標納入企業信用評級體系，分等級標識化企業碳排放績效，引導投資者和消費者關注，從而使用市場手段加速企業轉型。
（二）建立供應商低碳管理相關標準，提升供應商透明度
建議建立供應商低碳管理準則有助于企業低碳轉型。建立供應商行為準則有助于企業在采購產品、服務、材料和組件的過程中對供應商進行甄選，從而提升供應商透明度。企業可以通過供應商行為準則管理，收集產品生命周期內的碳排放數據，建立相關數據庫，以幫助企業認識生產中碳排放集中環節，對癥下藥，加速節能減排。除此以外，準則將倒逼供應商將使用更加可持續的原材料，引入清潔能源運輸，降低生產過程中的碳排放。
（三）完善低碳產品認證制度，提高公眾參與度
現階段，低碳產品認證尚處于自愿性認證工作，在發展初期企業認知度有待提高。因此，根據國外的推廣經驗來看，國家和地方各級政府有必要加強推廣力度，提高企業參與低碳產品認證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其次，在國家層面，相關部門需完善產品低碳認證制度，增強低碳產品的競爭力和可辨識度，間接助力產品銷售；在消費端，加強消費者教育，普及低碳產品的環保特性，塑造低碳的消費觀念，增強消費者認同感，引導并鼓勵消費者使用低碳產品；在社會方面，建議以社區為單位，創建低碳社區試點，踐行社區綠色管理，培育社區綠色文化，舉辦低碳產品進社區等活動，學習社區低碳運營成功案例，增加低碳產品的普及。
原標題：IIGF觀點 | 關于快消行業綠色低碳轉型的相關思考
